2017年3月17日，江西赣州市南康区十八塘乡樟坊村农民明经国，举起镰铲挥向前来拆迁的乡人大主席卓宇的头部，致卓宇在送医后死亡。

 

2018年9月27日，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明经国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锄死拆迁干部的明经国

 

然而，广东普宁并没有汲取明经国锄死拆迁干部的教训。该市池尾街道党工委陈喜鸿书记，于2018年12月3日上午带领相关部门帮助开发商征地，在强行填埋被征迁户纪育藩的鱼池时，引起了纪育藩一家人的强烈反对和阻挠。

 

在双方纠缠过程中，出生于1965年的纪育藩，在强拆现场附近捡起一把菜刀，朝强拆人员挥舞过去，最后划伤了池尾街道建筑工程管理站站长吴韩华。2020年4月9日，普宁市人民法院以纪育藩犯故意杀人罪为由，判处其有期徒刑12年。

 

由于纪育藩一家人至今从未与相关部门签订拆迁征地合同，更未领取征地补偿费，其家人认为纪育藩阻挠强征的行为完全是为了正当防卫，没有杀人的故意，因此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对其定罪量刑，实在是太冤枉了。

 

▲案发现场 

 

53岁农民挥刀划伤强征干部

 

普宁市人民检察院指控，普宁市池尾街道贵政山村大学路东侧200亩建设用地由康美公司于2011年取得合法用地手续，并在其权属用地范围内设置围栏。期间，被告人纪育藩等一些贵政山村村民擅自推倒围栏种植果树、开挖鱼池，贵政山村村干部劝阻未果。

 

2018年下半年，该项目正式启动建设。为确保项目顺利推进，施工单位决定对其权属范围内的土地进行平整清障，并加以围挡。在施工方的请求下，为确保施工安全，维护社会秩序，保障企业合法财产不受侵犯，2018年12月3日上午，池尾街道办事处组织街道内相关政府职能部门人员、贵政山村“两委”干部，协同城管局等部门有关人员到贵政山村大学路东侧建设工地配合施工方的平整清障工作，维护现场秩序。

 

当平整工作推进到建筑工地内贵政山村纪育藩的鱼池时，纪育藩及被告人纪伟聪（纪育藩之子）出来阻挡平整工作。池尾街道有关工作人员吴韩华等人便前去劝说。期间，纪育藩持刀威胁前来劝说人员，现场工作人员便上前夺走纪育藩手中的刀后准备将其抬离现场，纪伟聪见后遂持刀威胁在场工作人员，纪育藩趁工作人员不备之机，泼水摆脱工作人员的控制冲进附近鱼池竹棚寮内拿了一把菜刀，后持刀砍向池尾街道建筑工程管理站站长吴韩华头部及脖子，致使吴韩华脸部、脖子受伤。经普宁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吴韩华所伤已构成重伤二级。

 

 

普宁法院审理后认为，纪育藩故意持刀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重伤，其行为侵犯他人的生命权，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被告人纪伟聪以辱骂、持刀威胁等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其行为妨碍社会管理秩序，已构成妨害公务罪。对纪育藩、纪伟聪应依法分别惩处。公诉机关指控纪育藩、纪伟聪所犯罪名成立。纪育藩当庭提出其没有杀人故意的辩解及其辩护人提出纪育藩的行为应定性为故意伤害罪的辩护意见，以及纪伟聪的辩护人提出纪伟聪的行为不构成妨害公务罪的辩护意见，理由不成立，不予采纳。

 

纪育藩虽已经着手实施杀人的行为，但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是犯罪未遂，依法比照既遂犯从轻处罚。

 

因纪育藩当庭没有如实供述其犯罪事实，其辩护人提出其认罪态度好的辩护意见，不予采纳。纪育藩的辩护人提出纪育藩无前科的辩护意见，经查属实，予以采纳。

 

纪伟聪辩解在场人员未出示工作证，其阻碍行为不构成妨害公务罪，属认识的错误，不影响其故意犯罪的成立。纪伟聪犯罪情节较轻，依法可宣告缓刑。

 

2020年4月9日，普宁法院认定纪育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认定纪伟聪犯妨害公务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

 

普宁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后，纪育藩表示不服，遂上诉至揭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强征现场

 

让征迁户尝尝被赶尽杀绝滋味

 

检察机关指控表明，诉争的200亩建设用地是由康美公司于2011年取得用地手续的。

 

但普宁法院的判决书显示，普宁市恒泰创富房地产有限公司于2017年11月24日取得上述土地的国有土地使用证，完成了土地项目立项，项目名称为“普宁悦府”（即“悦府世家”），于2017年10月16日取得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于2018年11月28日取得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

 

▲不同意征地村民设置的栏栅与开发商的烂尾楼

 

而贵政山村陈雪芳等村民却称，早在2009年，该片土地在未征得全体村民同意的情况下，就被政府强行开征了。

 

征地公示称，该地块为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三期科技园用地，征地面积198亩。但在国土部门的网站中，却查不到该地块招拍挂的相关交易信息。

 

2011年6月，村干部向贵政山村100多户涉地村民下发未加盖公章的征地补偿通知，要求村民以每亩3.25万元的价格，将土地卖给康美药业。

 

当时，部分村民出于各种压力，被迫在征地补偿协议上签了字，并获得了赔偿。但该村包括纪育藩在内的40多户村民，均不接受该补偿方案，便拒绝签字，当然也没有领取征征地补偿款。

 

为此，没有签字也未领取补偿款的村民，就继续在自己的耕地上劳作经营。其中，纪育藩将自家耕地做成鱼池，旁边还搞起了鸡鸭养殖。

 

面朝黄土背朝天，纪育藩等村民在征地风波过后，继续对自己的耕地正常经营了八年。八年间，从来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挡，也不见康美药业过来征地，更没有判决书中所说的“村民擅自推倒围栏种植果树、开挖鱼池”之说，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征地的事。

 

纪育藩经营的耕地，是贵政山村第九生产队于1984年分配给他的责任田，共计1.38亩。从拿到耕地之日至案发时，他一直在正常使用中。

 

然而，纪育藩一家人正常的生产生活在2018年12月3日被彻底打乱。

 

当天上午，在他及家人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更未签订征地补偿协议和领取补偿费的情况下，池尾街道党工委书记陈喜鸿、贵政山村支部书记纪晓周等人带队，与“悦府世家”开发商一同纠集300多社会闲杂人员，手持木棍、钢管等凶器，开着两辆大型挖掘机，强行推倒纪育藩耕地上的鸡舍、围栏，强行对纪育藩的鱼池进行填埋。

 

▲手持钢管的强征人员

 

在街道办强拆鱼池的过程中，纪育藩家人恳求陈喜鸿书记，提出先让其家将鱼池中2000多斤的大鱼先打捞出来。但陈喜鸿书记不仅不顾纪育藩家人的请求，而且还指挥强拆人员继续对鱼池进行强行填埋。

 

于此，纪育藩及其儿子纪伟聪便上前阻挠。可是纪家人的阻挠无济于事，他们被强拆人员围殴。在围殴过程中，纪伟聪的右脚被强拆人员用钢管击伤，送到医院后缝了15针。纪育藩81岁的老母亲，也被推倒在地。

 

此时，气急败坏的纪育藩，挣脱了强拆人员的控制，在现场附近捡起一把菜刀，向强拆人员挥舞过去。在挥舞过程中，划伤了强拆工作人员。后来才得知，被划伤的人，为池尾街道建筑工程管理站站长吴韩华。

 

吴韩华被划伤后送医，而纪育藩被强拆人员捺倒在地，接着被警方控制。

 

此次强拆，造成纪育藩鱼池中2000多斤可以销售的鱼被全部活埋。此后，因纪育藩被刑拘，造成200多只没有看管的鸡鸭死亡殆尽。纪育藩一家，尝到了被赶尽杀绝的滋味。

 

▲强征现场

 

300万的地价仅给村民补偿3.25万

 

普宁市相关部门罔顾事实，在对纪育藩进行审判时，故意回避纪育藩未签订征地补偿协议、没有获得补偿的事实。同时，对开发商拿地的合法性也没有进行必要的审查。

 

判决书写得很明确，该土地是2011年由康美药业征用的，公示的土地用途为康美药业三期科技园用地。但在2018年前来实际收地的并不是康美药业，而是开发商普宁市恒泰创富房地产有限公司；并且，此时的土地已改成“悦府世家”的商品房建设用地。

 

▲“悦府世家”售楼部人去楼空

 

众所周知，科技园的用地性质为工业用地，而商品房楼盘的用地性质为建设用地，两者的价格相差十几倍甚至数十倍。那么，该地块由价格低廉的工业用地，化身为价格高昂的商品房建设用地，其中又经历了什么呢？

 

据村民纪育升介绍，当年康美药业征地时，政府给村民的补偿费是每亩6.35万元。但是村民实际领到的，每亩只有3.25万元，其中还包括1000元的青苗补偿。两者相差3.1万元，不知道这部分钱进到谁的腰包去了。

 

更严重的是，政府公示的征地面积只有198亩。但据现场查勘，实际用地面积多达近300亩，很明显是违规少批多征。

 

以康美药业的名义征地，时隔近八年后换了个叫“恒泰创富”的开发商前来拿地，国家法律政策真的允许如此胡来？

 

▲“悦府世家”已成烂尾楼

 

《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二十六条明确规定：“以出让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权进行房地产开发的，必须按照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约定的土地用途、动工开发期限开发土地。超过出让合同约定的动工开发日期满一年未动工开发的，可以征收相当于土地使用权出让金百分之二十以下的土地闲置费；满二年未动工开发的，可以无偿收回土地使用权。”

 

《闲置土地处置办法》规定，国土部门发现有涉嫌构成闲置土地的，应当在三十日内开展调查核实，并向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人发出《闲置土地调查通知书》。

 

那么，这么多年来，普宁市的国土部门有对康美药业或恒泰创富公司发出过《闲置土地调查通知书》吗？曾对该闲置土地进行调查和处罚过吗？

 

目前，恒泰创富公司开发的“悦府世家”楼盘已成为烂尾楼，其售楼部大门紧闭，项目工地也人去楼空；靠近村庄的一面，也未见法院判决书中所称的“围栏”，倒是在草丛中看到几道由村民立起用以表示该地尚未实施征地拆迁的界限标识。为此，今后普宁市相关部门是不是应当对恒泰创富公司的土地闲置问题加以关注？

 

▲承建方也不见踪影

 

不同意征地补偿方案的村民们很气愤，现价每亩300多万元的土地，却只给村民3.25万元的补偿费，连1/100都还不到，这简直就是“劫贫济富”，真是没有天理。

 

而反对强征、捍卫自己合法权益的纪育藩，却被判刑12年，真是太冤枉了。

 

纪育藩被刑拘后，他母亲因伤心过度，已于2019年12月去世，他连老母亲最后一面都无法见上，已深深地感受到人世间的悲凉。纪育藩期待，公平正义能早日降临。

 

目前，纪育藩案已上诉至揭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案件正在揭阳中院的进一步审理当中。

 

那么，纪育藩的行为究竟是不是真的构成故意杀人罪？法学专家将为大家解读，敬请关注下期报道。同时，也欢迎法律工作者、爱好者就此进行交流探讨。（来源：法制周末）

 

编辑：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