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第五空间的“五朵金花”
■记者 邹 菲 通讯员 任银妮
大年初三,王雯娟拖着拉杆箱走出人潮涌动的北京西站,匆匆奔向营区。
从车站到营区,路程近50公里。出租车一路飞驰,都市的繁华景象渐渐消失,最后定格在王雯娟眼前的,是一座偏僻的郊区小镇。
进入宿舍,褪去毛呢大衣、脱下过膝潮靴、卸掉唇彩、扎起马尾,然后换上天蓝色的飞行服,蹬上战靴……一转眼,靓丽可人的都市潮女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军人。
王雯娟将要走上战位,接替上一名飞行员担负春节战备值班任务。
作为陆军航空兵首批武装直升机女飞行员,王雯娟的战位在战场上被称作“第五空间”。
这曾是一个中国男性军人专属的战斗空间。2014年,王雯娟和其他4个姐妹完成改装任务,正式进入陆航战斗序列,改写了这一历史。她们被战友们称为“五朵金花”。
这些年,向新的战斗岗位和空间挺进的女军人,岂止武装直升机飞行员。女歼击机飞行员、女特战队员、女导弹号手、女无人机“飞手”……越来越多的战位称呼前被冠以“女”字,女性在中国军队中的角色担当,硝烟味越来越浓,分量越来越重。
相对于普通女性,她们在“刀尖”上舞蹈,在硝烟中穿行。她们既是邻家女孩,又是战场之上的铿锵玫瑰。特殊的战斗岗位给她们的青春抹上了不同寻常的色彩。
在三八妇女节来临之际,让我们一起走近这五朵陆航“金花”。
“战场上,敌人可不管开直升机的是男还是女”
屈膝、俯身、咬紧牙关,一次次拉起沉重的杠铃……空勤楼体能训练室里,廖潢小川正在完成今天的“功课”,白皙的脸庞满是汗水,打湿的刘海儿紧紧贴在了额头上。
这形象,与微信头像上那个萌妹子简直判若两人。从身形上看,廖潢小川是5名“女飞”中最瘦小的一个,但大家都承认,她力气最大。
“可别把我写得像是女汉子!”这个性格开朗的湘妹子笑嘻嘻地对记者说:这把力气都是被逼出来的。
飞行并不像“自由翱翔”这个词描述得那么轻松,一个飞行员没有好的体力、耐力,怎能驾驭战鹰?
“战场上,敌人可不管开直升机的是男还是女。”廖潢小川对教员的这句话记忆深刻。
“没有分别”指的是训练标准上,达到同一标准男女所需付出的努力却大不相同。有时候,男飞行员能轻而易举完成的训练,女飞行员则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读航校时,廖潢小川曾是同级“女飞”中力量最差的。为增强体能,她除了正常的跑步、杠铃等训练,还和战友一起推卡车。10来吨的车辆,她们一次能推出20多米……
靠着这样的高强度训练,5名“女飞”先后完成了教练机、歼击机等多型固定翼飞机的改装训练,还掌握了横滚、筋斗等特技动作。
有此基础,完成从歼击机到直升机的“降级飞行”,岂不“小菜一碟”?
第一次在训练场看直升机飞行演示时,姑娘们很自信。“直升机悬停,不就是保持平衡嘛,操作应该不难!”周娇还记得“悬停”动作留给自己的最初印象。
当亲手操作时,她才体会到其中之难:“我还没怎么动操纵杆,飞机就像是炒锅里的豆子一样翻腾个不停……”
贠璐比其他4名姑娘早一年到陆航。“直升机气动性能完全不同于歼击机,悬停其实是个动态平衡,需要不断做微小的操作修正。”她说。
小小的修正过程,很考验腕力、握力。这对于女孩子的纤纤细手来说,极不容易!一次连续几个小时的训练过后,吃饭时周娇的右手抖得都拿不住筷子。
经过反复训练,周娇终于拿下了这一课目。转型陆航两年多来,“女飞”们已在数十个课目实现“单飞”,培养周期比常规时间大幅缩短。
“她们是女士,更是战士,练习本领,没有战士愿意落后。”旅长张治林如是评价道。
图片摄影:陈凯、本报记者 邹菲
“直升机落地之后,我也只是个普通女孩”
一串淡紫中透着暖黄的小花环,就那么随意往床头的台灯上一搭,王雯娟的飞行员宿舍在简洁、规整之外,竟多了几分艺术气息。
如果你是从微信朋友圈认识的这个湖北姑娘,很难第一时间将她与整日驾驭战鹰的“女飞”联系起来。秀插花作品、晒自拍照、转“鸡汤”……普通女孩对生活的乐趣,在这里都能找到。
“直升机落地之后,我也只是个普通女孩。”王雯娟从不觉得相比其他女孩自己有什么特别。训练之余,她喜欢弹一种叫“尤克里里”的小吉他。
其他4名“女飞”同样各有所爱。贠璐喜欢“不会过时”的钢琴曲,廖潢小川报了个击剑训练班,蒲玉婷最近在通过视频学习艾灸,文静的“川妹子”周娇则弹得一手好琵琶……
这些兴趣爱好,都与常人无异。但若细究下去,却颇有深意——
插花是要培养耐性,听钢琴曲是为了凝心静气,击剑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勇敢,艾灸是为了帮助战友治疗伤病……看似普通的爱好,其实有意或无意都在与飞行训练挂钩。
这些姑娘在严酷的飞行淘汰训练中坚持下来,飞行这个职业的特点已融入到她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到驾校学车,王雯娟下意识地把分道线当成了机场跑道中心线,一不留神就把车开到了分道线上行驶,偏离了还不停修正。
蒲玉婷的丈夫也是一名直升机飞行员。结婚登记时,两人特意把日子选在了11月11日。这一天,对常人来说是“购物节”“光棍节”,但在他们心中,这是当初步入飞行员行列便刻下深深烙印的“空军节”。
夫妻俩同一个单位,然而,由于有各自的飞行训练,工作日两人都住在自己的飞行员宿舍。蒲玉婷对丈夫开玩笑:我们这是“周末夫妻”。
前不久,周娇怀孕了,成了一名“准妈妈”,飞行训练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怀孕、生育,“女飞”的飞行生涯相比男飞行员更短暂。周娇下定决心:“我得比普通产后妈妈恢复更快一点……”
“女飞”们心里都明白,做一个飞翔在天空的女军人必须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去年,空军女飞行员余旭牺牲后,陆航“女飞”们都含泪在微信朋友圈里留言祭奠。有人为其祈愿,“愿你下辈子做个普通的姑娘,平淡幸福地过一生”,也有人相互以“拥抱”的表情符号安慰彼此,“大家都要好好的”。
对于这群“会飞”的女孩来说,她们也渴望拥有一份普通幸福……
“肩上能够扛起责任,心中自然会生出勇敢”
军人牺牲岂止在战场,流血牺牲又岂止男军人。去年11月,余旭的牺牲,让人们对此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5名陆航“女飞”或多或少都与余旭有过交集。同为我国第八批女飞行员,贠璐和余旭曾是朝夕相处的舍友。其他4名姑娘则要晚一级,在微信上,她们经常称余旭为“小鱼姐”“旭姐”;周娇和余旭还是很要好的老乡,两人老家相距不过20公里……
“失眠后昏昏沉沉到天亮……小鱼姐,生命无常,我们这一行更是体会深刻……为你祈祷,愿大家起落都平安。”噩耗传来,一名姑娘在朋友圈里默默留言。
“身边战友的离去,让我们对自己的职业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2012年,蒲玉婷第一次参观空军航空纪念馆,望着刻满飞行烈士姓名的纪念墙,心中充满敬畏。
去年9月,当她再次来到纪念馆,循着纪念墙瞻仰到最后,突然泪水涌出——新增的那个名字,正是自己在飞歼七时其他大队的一位教员。
飞行员从来都是充满了危险的职业。从1952年3月8日我国第一代女飞行员驾机飞过天安门城楼上空以来,中国女军人已投身这个战位整整65年。
65年来,中国女军人先后征服了教练机、运输机、歼击机……如今,5朵陆航“金花”正在挑战一个全新的飞行战位——武装直升机。
“相对于高空高速的歼击机,武装直升机是低空作战,风险也很大。”陆航某旅飞行二大队大队长郑明明说:“离地三尺就有风险。”
“飞行是勇敢者的职业,不能因为有战友牺牲,我们就停滞不前。”贠璐认为,既然选择了飞行,不管承受多少艰辛,都要勇敢往前飞。
勇敢,首先是内心本来的强大——
得知余旭牺牲的消息后,廖潢小川虽然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却一连几天都若无其事、东拉西扯地和父母通电话,而且总是选择在新闻联播时段。“我不想他们看到这样的消息为我担心。”
贠璐至今记得第一次驾驶直升机飞夜航的情景:“天地一色的漆黑,就像是飞进了黑洞,时空感尽失……哪个姑娘不怕黑啊!”
尽管额头、手心沁出了不少汗水,贠璐最终还是征服了夜航。如今,她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女性武装直升机机长。
前段时间,一部影片《萨利机长》热播。看了这部讲述一名民航机长处置危急情况的影片过后,贠璐对“勇敢”一词又有了新的认识:“肩上能够扛起责任,心中自然会生出勇敢……”
生活中,她们美丽,微信圈里晒自拍、秀心情、转“鸡汤”
训练场上,她们勇敢,驾驭战鹰能“一剑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