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争议声中出道,如今发行新专辑希望撕下标签;称从不看现在的选秀节目,上音乐综艺有选择标准
曾轶可 那些非议,把它当回事,你就输了
七月,盛夏的北京,隐匿在一片厂房之中的摩登天空里,曾轶可走出电梯,在人们的簇拥下带风而来。进门之前,她转头跟经纪人小声确认:“接下来是哪家媒体?”
如果不是第五张专辑《Anti!Yico》刚发布不久的话,这种对话似乎并不会经常在曾轶可身上出现。2009年那个喧闹的夏天,一个短发女孩抱着吉他,颤着尾音,在一片赞美与争议声中横空出世。快十年了,在这个人人高歌,希望时刻保持吸睛与吸金同在的时代,曾轶可并没有身陷于密密匝匝的媒体通告和曝光之中。她习惯把自己放在与公众恰当的距离之外,写词、谱曲、周游列国、吸收新知,好更透气地感受这个人世。
时至今日,人们依然会哼起她最初写的那几首歌——“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最好的那个天使,我最熟悉的字是你的名字”,脑海中随之浮现的,是初登舞台时那个略显忐忑僵硬的“小绵羊”。但出现在新京报记者眼前的这个女生,拍照时自如地变换着眼神与动作,交流时成熟地表达着观点和想法,与当初的她已然判若两“羊”。
这大概就是时光的力量吧。“对于艺人这个身份,之前会很模糊,因为那时候自己很小,不懂得做艺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现在越来越清楚,其实艺人就是Artist(艺术家)嘛,需要做出更好的作品。”当用她那依旧糯软的音色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早已坚定淡然。
舞台之下
创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曾轶可记忆中最舒服的一天,是去希腊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早晨起来就能听到海的声音。有一条狗狗,叫Emily,我会冲牛奶给它喝。然后去希腊的小镇上吃早餐,和街边的画家交谈。下午开着车逛逛小岛。晚上喝点小酒,看着海,这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这些年来,曾轶可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大多是在专场演出或是音乐节的舞台上。舞台之下的她经常“消失”——除了宅在家里,还有一部分时间被她用来四处游走、生活。2018年,在春天尚未来临之前,曾轶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了趟欧洲,在意大利、希腊、德国游历的日子里,安静又浪漫的夜晚往往为她带来音乐的灵感,“我喜欢海边,以及夜晚有霓虹灯的时候。”
不过,在曾轶可的眼中,创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我没有那么勤奋啦,”她诚实地笑了,“创作来自于我经历的人和事情,还有去过的地方,读过的书,爱过的人。这是人的组成,也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
在曾轶可的设想中,如果70岁的自己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是一个喜欢到处游玩的老年人吧?”但与人群的远离,其实并非她刻意为之的结果。“之前有一些跳水、跨栏的节目找过我,但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其实我也很想顺其自然地参加一些节目。”她坦言,如果适合的话,自己其实并不排斥在综艺中露面。
2014年,江苏卫视播出的《花样年华2》,是她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以常驻嘉宾身份参与的综艺节目,“因为好玩儿,”这个湖南姑娘认真地带出一句儿化音,“就是几个女孩子在深山里,在大自然里生活三个月。我也因此写了很多歌,还交了朋友。如果再有那样的节目,我还可以参加。”
音乐综艺呢?“也可以,”她思考了几秒钟,补充道,“但音乐类的有一点,我不喜欢竞赛,一定要分出第一名吗?我觉得音乐是没有什么排名的,就是喜好问题,感觉问题。虽然我是从……出来的。”讲到这儿时,她略去了中间的词。
网络暴力
和我遇到的美好比起来,那些议论微不足道
快乐女声。
如果2009年的那场比赛发生在今天,也许人们会对舞台上颤颤巍巍的她善意许多。但在彼时,这个不善言辞,没有完美唱功和靓丽外形的“绵羊音”女孩,无疑成了大众关注和消费的对象。特别是评委包小柏因为她进了20强,留下一句“她留我走”后愤然离场的画面,以及高晓松、沈黎晖等人支持她的声音,一同将争议推向高潮。
“那个时候根本看不过来,可能因为太多了吧,还有就是太小了,我也不太懂。”回忆起19岁时遭遇的网络暴力,曾轶可十分坦率,没有丝毫隐瞒。不难看出,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姑娘,有着一颗倔强而又强大的心脏。“一个很明显的道理是,如果有一个不太好的人,要跟你吵架,如果你也跟他吵的话,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当回事的话,那你就输了。而且他们都是一些没事做的人。我有事情做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时间看,哪里还有工夫去管一个我生命之外的人。”
曾轶可说,那些恶意议论,跟她遇到的美好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但是,她的淡然与不理会,并没有让那些声音戛然而止。比赛结束了,她拿到全国第九名的成绩,却仍然不时遭到攻击。
2010年,她第一次参加草莓音乐节,台下人山人海,期间许多观众烧着香,向舞台方向做出了“膜拜”的动作。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一位电台主持人在铺垫许久之后,小心翼翼地向曾轶可询问起当时的想法,却换来了她爽朗一笑,“嗨,就这事儿呀?”她慢条斯理地说,“当时我觉得很奇怪的是,那些人嘴巴里在唱我的歌。我是觉得,他们是在用另外一个方式享受自己的人生,所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他们在用他们认为快乐的方式去生活,即便有些人是在赞美我,有些人是在诋毁我。但你要知道,爱和恨是转变很快的。”
在那次音乐节现场,穿着绿色T恤的曾轶可,边唱《狮子座》边向台下大喊:“下面不管是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我的,把你们的爱,你们的恨,全都给我吼出来!”
出道九年
有些话,只敢在音乐里说
“下雨、大海、车。”
出道九年。当记者询问曾轶可能否用几个词语形容过往经历时,她思考了一下:“随便说都可以吗?”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认真地给出了以上三个特别的答案。
“这几个词语,是这些年带来很多灵感的一些场景。比如现代人很多时候都堵在车里面,特别是北京,所以在车里面会发生很多故事。”从第一张专辑《Forever Road》中的《电车计划》,到《夜车》《骑摩托的人》《破车》,以及新专辑里面的《黑色的路》,她在路途中滋生出了许多心碎或浪漫的小情绪。
因为细腻敏感的歌词,有人称曾轶可为“情话大王”,而她却坦白,那是由于自己胆小,有些话只能在音乐里表达,“很多事情我其实没有去做,也不敢去做,想说的话呢,有些也不敢去说。所以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做出的行为,我都会放在我的音乐里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音乐里面的那个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因为人会言行不一,会口是心非,但是在音乐里我是完全透明的。有心人如果想要了解我,只有通过音乐才能了解最真实的我。甚至是,某一个我身边的人,如果想要知道我的感觉或者想说的话时,通过音乐可能也是最直观的方式。”
至于歌曲的传唱度,那并不是曾轶可在意的东西,“但是当我听到有些人因为我的歌而哭了的时候,我很快乐。”她认真地说,“但是我觉得流泪不是痛苦哦,它是一种活着的感觉。现在很多人都已经麻木了,可能让他哭都哭不出来。如果我的某一首歌能够让一个人哭泣,或是能够让他心中颤动的话,我觉得是好的,提醒着他还活着。”
不停地输出音乐,是曾轶可与世界交流的重要方式。而提及当下热播的各式选秀节目,她认为,作品才是最持久的武器。“那些节目,身边的人有说过,我也知道,但是没有看。因为选秀带来的热度是很不一样的,也是很即时性的,我觉得这个东西不能持久。能持久的就是作品。但对我来说,只要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能够被别人听到,就已经很好了。”
新专辑
《Anti!Yico》
逆着娱乐至死的浪潮破除人设
新专辑《Anti!Yico》是曾轶可签约摩登天空后的第一张作品,主题为撕开标签,破除人设。为这张专辑定名的企划文案枝枝,是曾轶可的第一批粉丝之一。
她告诉新京报记者,许多人对曾轶可的了解,基本上都停留在9年前曾轶可这个名字表面,“至于她本人,没多少人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曾轶可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当下粉丝娱乐圈追捧的人设,她其实是中国内地最早被贴上标签的选秀素人,所以我想通过这张专辑,一方面让大众看到真正的曾轶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在做什么样的音乐;一方面,是想反其道而行,逆着娱乐至死的浪潮去破除人设。反对自己本身,其实是对抗标签时代的一种执拗的想法。”
曾轶可说,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一面,“比如说你在跟老师相处的时候是一个乖乖的学生,在跟父母相处的时候是一个孩子,在跟情人相处的时候是一个Lover,所以不要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一切,我是所有的样子。”
在筹备新专辑过程中,曾轶可曾前往洛杉矶学习了一段时期的音乐课程,“当时接触了一些音乐风格,比如说爵士、说唱、布鲁斯,和一些Vocal上的东西,然后还有写作上的课程。”
在洛杉矶学校的琴房里,她写下了专辑中的那首《Give You All》,还由此遇到了一段奇妙的故事。“当时在学校,遇到一个洛杉矶当地的男生,他特别有才华,弹琴特别好。但是学了一个半月后,他一直没说过话,平时大家只会打招呼,Hello,Bye这种,而且让他唱歌,他也不唱,因为我们都是自己表演,但他写的歌只让别人给他表演。有一天,当我唱了我写的那首《Give You All》之后,他居然说话了。”那个害羞的异国男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开始剖析这首歌,“他告诉大家,他真正开始认识了我,他觉得自己被打动了。那个时候我会觉得,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我想我还蛮喜欢这样的人的。”
那之后的故事呢?曾轶可笑着说,“因为我们都是那种很害羞的性格,所以后来也没有过多交流,等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的吧。”
新鲜问答
新京报:最近有看了什么电影?可以给大家推荐一些片单吗?
曾轶可:《水形物语》,以及推荐一部很老的电影《天堂电影院》。
新京报:平时演出穿长裤比较多,而且基本都穿靴子,这是为什么?
曾轶可:我觉得这是个人风格,我在家的时候偶尔也会穿短裤,在外面的时候,也会穿其他的鞋子,不只是穿靴子。
新京报:如今回头看,想对刚出道时的自己说些什么?
曾轶可:(思考)就是好好地生活下去。
新京报:曾经有没有一瞬间后悔选择歌手这个职业?
曾轶可:没有没有,我很开心。
新京报:已经出道快十年了,自己有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吗?
曾轶可:有啊,就很快,身边一些支持我的歌迷朋友,都长大了。以前他们就是小孩,不太成熟,喜欢你就想要靠近你、拉你、扯你、抱你,想要得到关于你的东西。但我发现,现在他们可以远远地看着你,眼睛里面饱含爱的感觉,大家都成长了。
新京报:记得当时华晨宇参加比赛的时候,你有去帮帮唱,后来也和范晓萱有过合作。现在还会跟身边的这些音乐人朋友多交流吗?
曾轶可:他(华晨宇)应该算是比较独立的,不管是他的创作,还是他的生活,他都是个比较独立的男孩子。其实我也算是比较独立的,但也会跟朋友一起出来玩。音乐上面,目前很难有一起创作的人,我还在寻找当中。其实我可以与人分享创作,但需要那个人给我灵感,需要我们很契合。但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人。
新京报:你学过好多课程,在纽约电影学院学过导演制作,在洛杉矶学过音乐……以后还想吸收什么新知识吗?
曾轶可:对,我还去过圣马丁学过Coolhunting,中文叫“猎酷”,以及搭配、时装上的一些东西。以后我还想要学文身,学魔法(笑)。
说是魔法,但其实是一种灵修。而且有一个真正的魔法学校存在的,你知道吗?在美国,我还在网上关注了他们的老师。
新京报:目前对自己的状态满意吗?无论是生活状态还是工作状态。
曾轶可:还可以。(就是还没有达到心目中最完美的状态?)我不喜欢完美这个东西,我喜欢不完美的,但是有感觉的、有灵气的东西。
新京报:新专辑发行了,之后会有巡演吗?
曾轶可:应该会有。
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畅 实习生 刘姝君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朱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