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又名冲关,地处陕、晋、豫三省交界的黄河三角地带,在中国十大名关中仅次于山海关居第二位。这里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路高狭,中间仅有一条羊肠小道,仅容一车一马通过,自古就是地理要冲,交通咽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由于潼关的险要,还使得当地发生的战事屡屡创造奇迹。抗日战争期间,日寇数十次发起对潼关的攻击,试图西向控制西安,以北上消灭共产党,南下令国民党屈服,但却始终未能突破黄河防线进入陕西。
6月3日,陕西抗战遗迹寻访团来到潼关老县城遗址,寻找到当年抗战碉堡遗迹,在位于潼关老城山顶上,3米深5米宽的战壕还清晰可见,目前由附近的农民种满了花椒树。
潼关沿黄河南岸尚存四处抗战碉堡
抗战碉堡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队用于防御日军渡河的军事设施,设于潼关沿黄河南岸的抗战一线。据潼关县文物旅游局张辉介绍,“现存仅剩四处,碉堡1处位于港口老粮站西城墙外,堡体被土掩埋,仅能看到顶部;碉堡2处位于秦东镇黄河风景区内老白家酒店停车场,碉堡高4米,顶高1米,直径3.9米,上方略方圆,为半封闭结构,前面设有哨眼及机枪口。”
在秦东镇黄河风景区内老白家酒店停车场的碉堡2处,可以清晰地看到3处哨眼和机枪口,机枪口下有小洞,可以存放弹药。从哨眼望去,黄河对岸的风陵渡一览无余,那里就是当时日军驻扎的主要阵地,中间的黄河宛如天堑。
碉堡4处位于十里铺村四组东北农田中,堡体有些破损,顶部已经不知去向了,在碉堡的北面墙体设有机枪眼,火力直接面对的便是黄河河面。志愿者李恩慧说,“麦田边的碉堡顶部已被野草掩盖,如果没有人介绍,会以为是一座坟冢。”
本次寻访团带队专家、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张华腾教授介绍,“从这些尚存的碉堡遗迹可以看到,当时用钢筋、石子混凝土建筑了坚固的碉堡,是早有准备而建的,从设计到选址、建筑工艺,都让潼关河防坚不可破。”
古城墙原宽6米长5.5公里 也是抵御日军重要屏障
沿着蜿蜒的山路,寻访队伍的汽车驶向潼关东山山顶,放眼望去,面前是一片原野,周边被一圈几米高的土墙围绕着,再后面是绵延而险峻的群山。据介绍,这就是潼关古城墙旧址,也曾是抗战时期抵御日军非常重要的一道屏障。
张辉说,潼关古城墙修建于明代,围绕着潼关古城绵延开来,全长5.5公里,城墙原宽6米,外部用青砖包裹,非常雄伟壮丽。后来由于修建三门峡水库,潼关县城搬迁,城墙内繁华不再,但除了北面部分,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城墙都基本保存了下来。
碉堡3处就位于潼关东山景区的东北角,碉堡通高4米,直径3.5米,半封闭式,上方略平,周围有三处哨眼,碉堡整体保存较好,还可以看到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是碉堡的机枪位,而碉堡内已被山土掩埋一半。从这里望去,中间的沟壑几十丈深。张辉说:“当时这些碉堡沿黄河南岸建立,每隔30米—50米就有一座,火力覆盖了对岸日军的所有渡河范围,是防止日军渡河攻击的利器。这里易守难攻,敌军有任何举动都能看到。”
寻访团一行人登上城墙旧址,站在高高的土塬上放眼眺望,墙内是广袤的黄土地,墙外是几乎垂直的崖壁,崖壁下是浩渺的黄河水面。志愿者邬婷说,“天高水阔,我深深体会到了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也更加对先辈的智慧与勇气由衷地敬佩。”
军民挖14.6公里交通沟运输伤员保物资供应
全面抗战爆发后,陕西成为全国抗战的重要基地,而此时,陕北的八路军主力已开到晋西北前线,留守的一万多人防守在三百多公里的黄河西岸。关中的杨虎城部主力也开到山西、河北交界的前线,留守的6000多人防守在一百多公里的关中东部。
“驻守潼关的守军用3年时间在潼关修筑了固若金汤的河防防线,并配备了强大的火力,随时准备阻击日军的侵犯。”今年81岁的潼关县文史专家姚允文介绍说,1938年3月7日下午四点半左右,刚占领了风陵渡的一部分日军突然炮袭潼关凤凰山陇海铁路一带,停留在潼关车站的客货车被击中,不少民房被击塌,霎时间潼关城内硝烟弥漫,百姓纷纷逃难到潼关城后方的七条山沟内。
据潼关县史料记载,当时原驻守在潼关的中央军第十六师正奉命东调,当地宪兵和警察也慌作一团。驻华阴沙渠村的国民党陆军四十六军军长樊崧甫闻讯赶到潼关。夜半,该军二十八师师长董钊率兵进驻潼关,连夜构筑工事,布兵设防。随后,轮番守关的军队在潼关百姓的帮助下,在县城北的黄河沿岸修筑了钢筋水泥防御工事。
1939年7月,潼关县境内的西潼公路由于日军狂轰滥炸,不得不改线于南原上。12月,铁路运输被迫中断,华阴经潼关到阌乡的军需民用物资全部改为驿运。1940年,潼关军民在潼关境内挖出了14.6公里的交通沟。这条交通线连接了陇海铁路的运输,运输了从潼关以东抗日战场数以万计的伤员,保证了几十万抗日军民的物资供应,为抗战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美驻华陆军总司令魏德迈中将曾赞誉潼关河防胜似法国的马奇诺防线(一战后法国在德法边境修筑的防线,二战时法国凭借此防线阻止希特勒进攻)。昨日,在已经成为农田的原潼关城顶部,华商报记者和教授、志愿者们好不容易爬上战壕的土坡,向下望去是3米深的战壕,远处风陵渡一览无余,壕内被附近的农民种满了花椒树。
“当时在建筑工事的时候,就是老百姓冒着炮火抢修工事,有的木料要从南山运,老百姓也按时按任务送到,经常是男女老少运沙石、砸石子,铁锹用秃一把又一把,没有人退缩。”姚允文说。
“潼关的抗战史,是军民的抗战史。”张华腾教授说,“在当时那样的年代,这样的兵家要地,突然从四面八方来了这么多军队,他们的衣食住行、军事建设,都是在当地人民的帮助下一同完成的。军民一起守卫潼关八年安全,既守卫了陕西,也守卫了西北和大半个中国。”
史海寻遗
运物资火车为避日军炮击 藏身涵洞机智“闯关”
潼关老城面临黄河,背倚秦岭,地处陕、晋、豫三省要冲,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旋即占领山西,意图突破潼关,染指西北。在黄河北岸风陵渡安置猛烈火炮,试图破坏陇海铁路线物资运输。
昨日,寻访队伍开车沿着曲折的山路来到一处伪装成窑洞的火车涵洞。涵洞上开了一个刚好可以通过火车的门,门上方有两扇方形窗户作为掩饰,涵洞顶部刻着“1932民国二十一年”、“NO17”的字样。据潼关当地居民吴震老人讲,这是当年“闯关车”留下的遗迹。
“闯关车,就是当年聪明的中国人民和日军的斗智斗勇。”吴震老人说,日军发现潼关老城里的潼关桥目标明显,每当有火车经过时便会进行炮击。当地军民积累了长期的斗争经验之后决定,火车在通过桥梁之前便开始鸣笛,日军看到冒烟、听到鸣笛后立刻开始炮击潼关,火车此时则躲在涵洞中,一旦炮击结束,迅速闯过潼关桥。“潼关军民还在铁路线以北趁着夜色掩护修筑高墙,遇到河流时候,便先用枕木堆叠,直到与铁路桥一般高度时,再以土筑墙,并且有专人放哨,对岸日军一有风吹草动,修筑人员立即撤离。”
“老陇海线1932年贯通后,成为陕西煤炭等物资的必经之地,也是河南、山西等地群众逃难的路线,就成为了日军重点轰炸对象,现在老陇海线铁路线桥墩上,还能看到当年的弹孔。”十几年前曾寻访当地抗战遗迹的潼关县广电中心主任万雅迎说。
敲钟报警者“以豆计弹”记录日寇炮轰潼关罪行
据潼关县史料记载,抗战期间先后有百余名火车司机和司炉工牺牲在潼关,养路工人冒着炮火抢修线路,有一次三十余人死于日军炮火之中。
据统计,仅1938年,日军就向潼关发射炮弹五千四百余发,炸毁陇海铁路钢轨三十六根,枕木六百五十余根,击毁火车机车十二台,客货车三十四辆。
抗战期间,日寇到底朝潼关打了多少炮弹呢?在走访中,吴震和姚允文都提到了“以豆计弹”的故事,潼关当时有敲钟报警者,1938年钟被炸坏后,敌人每打一发炮弹或扔一颗炸弹,打钟人就朝盆里扔一粒豆子,抗战胜利后,一数豆子,竟然有一万四千八百多粒。
口述历史
85岁潼关老居民:刚开始轰炸时逃跑 后来就习惯了
姚允文回忆,1946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他和家人从风陵渡往潼关古城走去,远远的看到东山顶漂亮的城楼,但进入城内后发现房屋已大量损毁。
在潼关至今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我在大炮底下震大的”,意为表明潼关人什么都不怕。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的时候,吴震为此作过一首诗来纪念:“我是大炮底下震大的,它记载着日寇狂轰滥炸潼关的历史陈迹,六十年前日寇隔河炮击,五百多年的历史名城变成瓦砾废墟。城内房屋十之八九被毁,巍峨是六座城楼和古迹已是满目疮痍。”
今年85岁的刘光明是潼关县秦东镇港口社区的居民,抗日战争发生时他仅7岁,一直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他已15岁,亲历了在“炮口”下生活的潼关抗战史。刘光明老人说,“刚开始大家还很紧张,日本轰炸的时候都逃到城后的沟里,在那里弄了窑洞用来做防空洞,城内几乎是十室九空。经常有日军轰炸,但从未攻占成功过,大家慢慢感到了安全,渐渐地大家也就习惯了,搬回家中该做什么做什么。”
华商报记者 任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