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是安徒生逝世140周年。这个童话世界的王者,全球大部分儿童成长中重要的名字,从他出生时,直到今天,从来不曾黯淡。
《海的女儿》、《丑小鸭》、《拇指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皇帝的新装》……随便一个孩子,都可以说出一长串安徒生童话的名字和故事内容。
相对于140年前的伟大作家,今天的童话创造,却远远比不上安徒生的时代,著名作家哲夫说:“童话是最接近人类本性的创作,也是最接近自然的创作,而今天的人,已经渐渐失去纯真的本性,失去拥抱自然的能力了”。
长大的世界
长大的童话
或许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读过安徒生,但是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曾经经历过童话的世界。哲夫说:“童话是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是人在儿童世界对世界最美好的想象和向往。所以童话也是最接近人类本性的创作,最接近自然创作。童话中往往多有动物、植物、山川河流,正是因为它接近自然,拥抱自然。”
文学如此,人亦如此,哲夫说:“对于人来说,儿童是离自然最近的,人之初性本善,所以本善,正是因为接近自然。人在儿童时期,美好、纯净、可以敞开想象力,和自然亲密无间,是最有能力拥抱自然的。但是慢慢地,人类在长大,童话变成人话,最初的纯真、自然渐渐地消失了”。
这不仅仅是个人的经历,也是整个人类社会正在经历的过程,哲夫说:“随着人类的高速发展,社会日新月异,人的自然属性正在被科技所淹没。童话本身也慢慢变得笨拙了,现在的童话,相比于《海的女儿》样的作品,虽然故事依然精彩,但却少了那种灵动、纯真、自然的感觉”。
国内的创作也同样如此,哲夫说:“郑渊洁算是不错的童话作家,但是要跟安徒生、格林他们比,还有相当的距离。为什么今天我们无法产生那样的作家,我们其实探究过其中的原因,比如郑渊洁写童话,直接就是孩子本身的故事,而对自然的关照少了,人对自然那种最纯真的、本质的亲近感隔断了,故事只能归于人自己。这当然不仅仅是中国童话作家的问题,而是现代所有童话作家的问题,总是缺乏一种鲜活的生命感,连想象都带有某些现代格式化的色彩”。
人在长大,社会在成熟,这本来是人类所追求的,但毕竟会因此而失去许多东西,哲夫说:“小孩子没见过碧空如洗的蓝天,没见过漫天的繁星,他们对于自然的想象和亲近感,必然会慢慢削弱。而童话本身就是星星,但它也受到社会发展的影响,变得暗淡”。
边缘化的童话创作
在中国,童话并非是许多创作者的第一选择,童话创作本身,也远远谈不上繁荣,知名的童话作家,也就那么一两个。
但实际上,童话的市场,从来都没缩小。哲夫说:“尽管人自然纯真的一面在不断地后退,但小孩子们依然会喜欢童话,这是本性所致,而且,图书市场上,童话依然很受欢迎”。
为什么庞大的市场却无法诞生出更多的童话作者,是市场的问题,还是创作的问题?哲夫说:“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从创作而言,我们对于童话创作一直都有许多成见,不少人觉得童话创作根本就不能算做是文学,写童话那就不叫创作。很多时候,创作童话的人都是写不了成年人的小说,才去写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于童话的创作,我们在许多方面都还准备不足,几乎没有一流的作家去从事童话的写作”。
社会也并不鼓励童话的创作,在许多童话创作昌盛的国家,创作者会受到各个方面的保护,在精神上,童话作者可以获得足够的名声和尊重,在物质上,也同样有许多保护措施,比如出版方面的赞助和支持,收入上的保障等等,在有些国家,作家的作品每被借阅一次,就会获得一定数额的补贴。种种措施保障了童话作家能够有一种体面的生活,安心创作。
而在国内,市场的成熟度远远不足,更多时候,作家本身承担着市场的风险,哲夫说:“市场很大,但没有足够好的模式,推动童话的创作。在社会的诱导方面,童话显然也是一个长期被忽视的领域”。
因此,尽管童话的市场需求非常庞大,但大部分的产品都是舶来品,在引起国外出版物上,国内已经非常快速,大部分有影响力的童话书籍,几乎都能够第一时间被翻译出版。而另一面,则是国内童话创作的式微。矛盾的现状,不仅仅是市场本身的异化,还包括童话创作在整个文学领域,乃至在整个社会中尴尬和边缘的地位。
黑童话缘何流行
和童话创作式微相反,近年来,在互联网上,黑童话忽然风行起来。所谓黑童话,即将原本经典的童话故事颠覆,以某种黑暗、绝望的现实规则,带入原本的童话之中,将一切美好、纯真、自然统统解构。
在黑童话中,小红帽为了遗产杀死了外婆,睡美人被永久遗弃,丑小鸭变成了桌上的晚餐……
哲夫说:“泛娱乐化的时代,一切神圣、纯真都可以拿来调侃,都可以被解构,没有是非,没有道德。不仅仅有黑童话,还有黑文化,我们处在一个酱缸文化的社会中,所有的崇高、美好、灵动都被丢弃了,只剩下权、钱。人们再也看不起童话,觉得童话故事太傻、太愚蠢、太可笑,他们会想,我小时候怎么会喜欢这么愚蠢的故事,并且还会以终于成熟了自豪”。
童话真的傻、真的愚蠢吗?显然不是。哲夫说:“这个时代里,人们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不知道自己是谁?把自己高高举起,低头一看,万丈红尘,容不下半点自然的天性。人们已经长得太大了、太老了、太丑陋了,容不下纯真向往,善良的想象,这太可怕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童话往往总是某种现实的映照,然而文学并不仅仅是现实的镜子,而是现实的升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简单地描述黑暗甚至鼓励黑暗,并非是文学创作应有的态度,更不应该是一个社会普遍的价值。哲夫说:“看外国电影,孩子睡觉前,父母总要读一段儿童话,这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却可以让孩子从小学习保持本性、拥抱自然,接近人最纯真的一面”。
显然,许多中国的父母还缺少这样的意识,哲夫说:“我们有很多好的童话,有无数世界级的经典,我们自己传统中也有很多好的童话,以前有一本中国民间故事,里面收集了大量中国民间故事,是我小时候最爱看的,但是现在有多少人还记得”。
不能教孩子像我们一样
人话代替了童话,成人的世界代替了儿童的世界,究竟如何才能寻回纯真?如何才能让童话重回自然和人的天性?
哲夫说:“我们总说教育从儿童开始,但这不能靠说教,而是要依靠潜移默化。人之初,性本善,善的本性能不能保留下来,不被生活的污浊所磨灭,需要整个社会去创造更好的环境”。
教孩子保持单纯,而不是磨灭单纯,这是最重要的,哲夫说:“我们的问题在于,生怕孩子太单纯,怕以后没办法在社会上生存,我们希望孩子复杂,学会勾心斗角,学会争名夺利。所以不给孩子读童话,而是给他们读人话。教孩子别人打你就要打回去,别人拿你的就要拿回来,去争这个,争那个,我们把孩子教坏了,生怕孩子和我们不一样”。
教育之外,社会的环境同样至关重要,哲夫说:“比如狼来了,多好的故事,每一个孩子都从这个故事中知道,不能撒谎,撒谎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现实怎么样呢?家长、老师自己在撒谎,把撒谎当正常状态,甚至是值得推崇的行为。结果,孩子们在书中看到的是不撒谎,但在书籍之外,在现实中,学的是不说真话,学的是逢人只说三分话。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培养出纯真的孩子,而失去了纯真,自然也就很难创作出真正好的童话”。
黑童话的流行并非没有原因,而一个好的社会环境,对于人,对于孩子,无疑是最至关重要的,哲夫说:“给孩子营造一个童话一样的环境,让善良、纯真这些从自然中继承的本性,可以保存下来,即便长大成人,也不会消失,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而对于创作来说,让更多好的创作者可以选择童话,也需要环境的支撑,哲夫说:“文学创作应该尝试去保持人天性中的纯真、自然、善良。应该有更多好的创作者去为孩子们创作,这就要改变创作的观念,同时也需要一个更好的市场机制以及政府、社会的支持,使童话的创作者真正能够获得尊重,有优裕的生活,我想这才有可能出现伟大的童话作家”。北京晨报记者 周怀宗
哲夫:著名作家。